2012年4月14日 星期六

2011世界公視大展精選,人性禁區(上)─電椅大風吹


單元:人性禁區
片名:電椅大風吹
導演:托馬斯‧波爾諾 Thomas Bornot
世界公視大展精選網站簡介:http://2011bestinput.pts.org.tw/films_5.html#no9

影片摘錄:
  來到世界公視大展精選的最後一天了,很早就來排隊了,也只排到第十個,這個議題很早就在心理學的課本上讀過,依稀記得是個太過爭議後來就不復存在的心理學實驗,沒想到會在紀錄片中看見。
  關於影片內容,這篇部落格文章介紹的很詳細了,我就不再贅述,請大家自己閱讀。
  閱讀過後,我來補充一些影片內容。
  這個節目設計出來的遊戲流程是這樣,首先,依照一般節目製作的流程,他們公開徵求願意參加「節目開發」的人,從大量的來信之中篩選出80個參加者,並且一一與他們面談。這個面談過程經過設計,在場的人一共有三個,除了受試者本人之外,另外兩個都是演員。
  其中一個演員扮演跟受試者一樣的「節目參加者」的角色尚保羅,另一個演員則是扮演電視公司的經紀人的角色,負責跟這兩個「參與者」說明,經紀人告知這是為了開發新節目而進行的節目開發,所有的過程都會比照正式節目進行的方式來進行,唯一的差異只有「沒有獎金」。
  也就是說,80個受試者都得到了自己正在參與「開發『贏取百萬獎金遊戲』的電視節目」的訊息。現場說明了遊戲規則,兩個參加者分別扮演提問人與答題者,答題者要先看過一長串的單字,然後進入一個密閉的小房間內,被固定在一個電擊座椅上開始回答問題。提問人開始一個一個單字逐一提問,一旦回答錯誤,就要推動拉桿給予懲罰的電擊。
  等到兩方都了解遊戲規則之後,就給他們抽籤決定誰當提問者、誰當回答者;這個看起來公平的手法事實上是經過設計的,兩張籤都是「提問者」,而已經套好招的尚保羅就會說自己抽到「答題者」。
  決定好角色分配之後,最後經紀人拿出一份契約請兩個人簽名,契約註明了這是開發性質的節目,不支付實際的獎金以及所有的節目內容播映權都屬於電視公司之類的。
  經過八十次面談之後,順利的取得了八十張同意的契約書。
  節目開始。
  依照抽籤的結果,在節目開始的時候,尚保羅在觀眾面前走進舞台上的一個小房間裡,主持人把尚保羅固定在椅子上,然後關上房間門;所有觀眾都可以透過小房間裡的監視螢幕看到尚保羅的情形。
  而事實上,從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起,監視螢幕顯示的就是「預錄」好的畫面,房間門一關上,就有人從後門進入小房間裡,放開尚保羅讓他離開小房間。
  但這一切,螢幕前的受試者根本不知道。
  遊戲開始,語音播放一連串的單字讓尚保羅記憶,等到記憶時間過之後,參賽者開始念出手上的題目。一開始尚保羅會答對,但是,幾題之後他開始犯錯……
  依照遊戲規則,一旦尚保羅答錯,參賽者就得推動拉桿施加懲罰的電擊;一個犯錯之後接著一個,電擊的強度也越來越大,參賽者到底什麼時候會放棄,又或者繼續到底呢?
  這個節目設計了幾個關鍵時間點:
  一、尚保羅被電的慘叫。
  二、尚保羅一邊叫痛一邊說不玩了。
  三、雖然電擊了,但是尚保羅昏迷,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以及,為了測試參與者會屈服於權威的程度,扮演「權威」的主持人(這個主持人是所有參加者都認識的小有名氣的主持人),被授與了五種施加權威壓力的指令,每一個指令都比前一個指令提供更大的心理壓力,這五個指令分別是:
  1.該你了(用在參加者遲疑的看向主持人不施加電擊的時候)
  2.這是規定,你必須繼續(如果參加者還是發出質疑時,例如「尚保羅說不玩了,那我們還要繼續嗎?」就這樣回答)
  3.你繼續,我們會負責(如果參加者還是繼續提出質疑,就把責任攬到主辦單位上,用分散責任來加強參加者繼續的意願)
  4.他現在很痛苦,但是十分鐘之後他將會感激你。(用得獎的美好結果當誘因。)
  5.轉身向觀眾詢問:「你們怎麼想?」,觀眾就配合一起大喊「贏大獎!贏大獎!」(用群眾壓力逼迫參加者就範)
  如果一直使用到第五個,觀眾喊話之後參加者還是堅持要放棄,那麼,遊戲就結束,受試者退場。

  而針對每一個退場的人,不管是堅持到底或是中途放棄的人,都會立刻被帶到後台的小房間裡,由團隊負責跟他們一一解說到底實際上在進行什麼,包括請出在螢幕上被電擊的尚保羅來告訴他們說我真的沒事請不要擔心。
  團隊也一一訪談了放棄和不放棄的所有參與者,試圖了解他們放棄或者繼續的理由,最後進行心理學的統計分析。分析每一個階段參與者承受的壓力,以及他們應對的方式,和影響他們抉擇的理由。
  當然這是一個極端的情境,比起繼續下去的理由,我毋寧更關心堅持抵抗權威壓力,選擇放棄不玩的人們的理由,他們到底怎麼做到的?
  為什麼可以拒絕繼續?
  研究團隊研究了拒絕再玩的人們的答案之後,歸納出幾個可能的結論;第一是,當他們開口說出「我拒絕」這句話的時候,語言本身激發了反抗行為,使得他們能夠堅持拒絕到底。
  第二,也是最多人得以堅持拒絕到底的理由,就是回想起他們內心深層的價值觀,例如不可以惡待他人,即便這是遊戲也一樣。
  製作單位因此提出一個說法,他們認為「反抗是一種經驗與教育的累積,就算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這種經驗,但是,經驗累積的非常快。」
  在不同階段都有人嘗試展開反抗,而在不同階段反抗的人理由往往不太一樣,在第一階段,80個參與者中,一共有16人開始反抗,但有60%的人(7人堅持退出,9人繼續遊戲)在施加兩次權威指令之後屈服,或者提出商量,最後這些繼續下去的人,採取了一種不認同但是「認為主持人得負責」的心理機制來讓自己能夠繼續下去。
  製作單位也嘗試了另外一種情境,就是讓象徵權威的主持人不在場,交由參加者自行決定是否繼續;在這樣的情況下,在第一階段就選擇反抗的比例提高到了75%
  但是這個遊戲中,依然有高達31%的人,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嘗試反抗的繼續進行到最後的。
  實驗結束之後,研究團隊吃驚的發現,這次的實驗服從權威的人數比例,竟然大幅度的提高到81%之多,遠超過1963年提出這個實驗的社會心理學家Milgram65%
  經過四十年,人們對權威的抵抗力不但沒有上升,反而下降了嗎?



映後座談:

導演:
  看到現場這麼多人來看這部電影讓我很高興,這部影片在歐洲有發行,也引起了很多爭議和討論。


觀眾一:
  想知道參加這個實驗的發問者是不是有受到心理創傷?或者是其他後遺症?
導演:
  事實上大部分的受訪者都沒有,這整個節目根據1960年代很有名的實驗改造出來的,在每一個受訪者結束後都會告訴他們整個狀況,讓他們部會受到太多傷害。
  在節目每一個參賽者結束後花大約一到兩個小時跟他們說明和解釋這一切的過程,一開始的同意書是假的,後來結束時還有份同意書是同意讓這一切記錄被播出,只有三個人不同意,而我們也尊重他們的意願。


觀眾二:
  主要的實驗者是推動拉桿的參賽者,我們看見他們的內心的拉扯,那麼,觀眾呢?當他們看到這個狀況有沒有人有異議?還是都覺得跟他們無關?
導演:
  事實上,總共有2000人參與整個錄製的觀眾,沒有人說不要或要求停止。
  在十天的錄製節目中,分成兩群人,我們有80個參賽者,所以平均每一群觀眾都會看到四個參賽者,也就是說,錄製第一場節目時所有人都不知道狀況,但是到了第二、三、四場時,觀眾都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實驗比照一般的電視節目進行方式,節目現場有人會指示觀眾們要做什麼反應。
  我自己也很期待能夠看到觀眾裡面出現反抗者,但是很可惜的,沒有。


觀眾三:
  第一個問題是第一個階段有十六位的反抗者,我注意到女性的比例比較高,但是電影裡面沒有提到這是否和男女有關係?
  第二個階段現場觀眾有沒有被賦予不同程度的指令?還是只是負責喊「贏大獎!贏大獎!」?
導演:
  這是非常好的問題,
  關於第一個問題,我們的確也發現女生比較多的這個現象,在十六個堅持反抗的觀眾裡,有比較多是女性,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少數族群。但是因為樣本數太少,只有八十個,沒有辦法進行更精確的推論。
  我自己的看法是因為女性和少數族群是社會上的弱勢,身為弱勢族群,在他們的生命經驗中比較容易累積出反抗的想法。
  但沒有辦法下更客觀的結論主要還是因為經費沒辦法進行更大規模的樣本測試。
  針對你的第二個問題,基本上不管是主持人在場,或是主持人不在場的時候,給觀眾的指令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差異只有當主持人不在的時候,觀眾要多等20秒才會開始喊「得大獎」的鼓勵。


觀眾四:
  我想請問一下導演,因為不管是針對反抗者或沒有反抗的人,在事後都會跟他們解釋說尚保羅(遊戲中被電擊的受試者)是沒有受到傷害的。在影片中看起來大家都是皆大歡喜的,但我很好奇後來有沒有參賽者是有心理或者行為受到影響的?
導演:
  事實上,我剛剛完成了另外一部紀錄片,這部紀錄片是節目完成一年之後,繼續去追蹤一年後的參賽者,那個時候有挑選十幾位,並不是全部的人,去追蹤節目對他們的人生他們的家庭他們的工作,有沒有什麼改變。
  因為我自己事後也有猶豫過拍這個電影到底有沒有意義,所以我覺得自己必須繼續追蹤這些參賽者。
  (觀眾鼓掌)
  我要說兩個例子,第一個是當初在節目裡面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的人,節目結束後他自己很沮喪,對自己的人格、道德也因此產生了懷疑和動搖;但他後來開始意識到反抗不服從的重要,於是,他從本來是個都對老闆說好的人,漸漸的開始學著說不。
  另外一個是節目第一個做出反抗的人,在節目裡面他是個英雄,但是現實裡他常常因為反抗而被開除而得換工作,所以現實裡面常常是另外一回事。


觀眾五:
  我對這個數據有點懷疑,因為我對人性沒有這麼悲觀。
  裡面有人說他一開始就知道是假的,報名時可能不知道,但是錄取之後就可以很容易查詢到這個東西是什麼實驗?
  第二個問題就是節目有沒有發獎金?我覺得反抗的更應該發獎金?
  我們既然證實了這個命題,我們應該譴責的人與其譴責黨衛軍和紅衛兵(發問者),不如更應該譴責領導者例如毛澤東和希特勒。
主持人:
  我先解釋,那個獎金在一開始參賽的時候就跟參加者說過了是沒有的,參賽者只拿到60歐元的實驗參與費用。
導演:
  我先問一個問題,在場的大家覺得剛剛在一樣的情境裡面,覺得裡面自己會反抗的人請舉手。
  (超過半數舉手,全場大笑)
主持人:
  看起來有半數的人會反抗?所以,這是因為我們比他們善良嗎?(全場笑)
導演:
  這就是我對你的問題的答案,在我們自己的價值觀裡面,我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會反抗;但是事實上,會不會反抗這件事情,往往要到了現場面臨那個壓力的時候,我們才會知道答案。
  針對第二個問題,整個節目的細節、場景就是為了製造與測試「對權威的服從」這件事情,而不是鼓勵不服從。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節目出現了,那麼,高額的獎金就會變成是另一個誘因,在權威之外還有別的誘因讓人去服從。
(舉手的人很多,導演指定了一個戴紅帽子的女生)


觀眾六:
  我要問的問題是這個主題主要是討論電視對我們人們在收看的影響,我們會去完全服從電視裡面的資訊大約有多少?我相信長期收看電視的人對這個會影響很深,例如看到新聞會跟著罵說那個人真壞,或者看偶像劇會覺得情境很符合,當下就會變成他。
  實驗很有趣,但當下他會聽到被電擊的人大叫的部分;我覺得反抗者幾乎都是女性和少數民族,這是因為女生天生比較有同理心,少數民族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比較有自己的想法。
台灣和法國可能不一樣,我們是民主國家,但我們不相信政治也不關心政治。電影裡說反抗是教育與經驗的累積……我也不知道我確切的問題是什麼(笑)……但我覺得同理心是很重要的,他可能也不是反抗,只是同理那個人很痛。但他可能只是在做對的事情,但這個社會上做對的事情的人常常都被叫要滾出去。
導演:
  謝謝。


觀眾七:
  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想請問導演拍這部紀錄片的靈感是來自什麼地方?是看電視還是親身經歷過?
  第二個問題是,如何決定「權威」要使用五次?我想這是民情不同,也許我們東方人三次就可以了……
導演:
  我也不知道台灣是不是三次就可以,如果我們有足夠一點的資本,也許可以複製這個節目看看在台灣會發生什麼?
  當初想製作這樣節目的原因,當然是像是社會責任或者電視人責任,身為一個電視人必須問自己說,現在很多電視節目是比較負面的,我自己希望讓自己的小孩子看這些節目嗎?
  用這些羞辱之類的方式來製作節目是必要的嗎?或者實境節目反應的並不是真正的真實,即使是娛樂,我們需要用這樣的手段才能達到娛樂的目的嗎?
  雖然看電視的時候我們看起來是可以選擇的,但是其實並不是如此。所以想要在節目中去討論服從這樣的議題,希望觀眾可以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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