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3日 星期三

重回起點


   我很久很久很久沒彈吉他了,最密集彈奏的時間是高三畢業那年暑假,考完聯考之後,借了張睿軒的吉他來彈,他給了我一本新琴點播,要我自己練。我練了一兩個禮拜才勉強記起三個和弦,但是張睿軒要求我練習的音階練習,我從沒真的學會過。



  記憶音階、記憶和弦、記憶每一格的音符;我努力練習並且打工賺錢,在上大學之前,用打工的六千元買下這把吉他,上了大學之後卻再也沒彈過了。倒是張睿軒來過我宿舍一次,痛快的用我的吉他彈了伍佰痛哭的人,意氣風發,然而我從沒能抵達那個風景過。

  這把琴就這樣跟著我到處走,後來跟楷仁、廷維一起住的時候,多半就放在楷仁的房間裡讓他彈;大學結束之後,吉他繼續流浪,待過煌城那邊,也在佳琳那邊住過許多年,最後才回到我手裡,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拿回來的。拿回來之後還是繼續沈睡在我房間裡,直到我搬了家,才拿出來擺在客廳的角落,依然是生灰塵的狀態。



  這次海或期間來我家住的好友郭品發現了我的吉他,他拿起來彈了一下,我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它最細的弦已經繡斷了,這弦十幾年了,都沒更換過。


  「不用先換弦嗎?」我問郭品。

  「不用啊!」郭品隨意撥弄著琴弦,發出一連串乾淨而陌生的聲響。

  這不是我熟悉的演奏方式,作為更純粹的能夠發出聲音的樂器,而不是吉他的聲音;無視音準(郭品根本不調音啊!),無視狀態(六弦斷一弦,彈一彈又斷一弦),這把琴在郭品手中,宛如全新的樂器,發出一陣陣奇異的音色,一點一點的鬆開我過去經年所累積的對吉他的所有想像。

  那個剎那,我忽然間明白作為一個音樂學習者,過去的自己到底為什麼一直學不起來了。缺乏規律的練習也許是其中一個關鍵因素,但更關鍵的是,我其實從沒有「玩」過樂器的聲音,我接受的音樂教育從一開始就要求精準與規範,音階、和弦、調音、正確的把位與手勢,光光記憶與練習這些規則,就把我對音樂的好奇折磨殆盡。

  看郭品玩樂器,擊鼓,演奏吉他,讓我整個被打到。他無視吉他斷弦照樣演奏,彈到一半又斷了一根弦,他還是面不改色的繼續以剩下的四根弦即興演奏,感覺周圍的音樂,感覺自己的節奏,試著在聲音上與夥伴共鳴,唱和,互相追逐有時引領有時跟隨,吉他在他的手底下綻放的音色,跟我認識的吉他截然不同。

  颱風來臨的那個夜晚,郭品彈了一整夜的隨意吉他,除了風雨與我們的說笑,弦音從沒斷過,有時小白會接手玩個幾下,但多半還是郭品在玩。我斷弦的吉他,輕吟著它在我這兒從沒發出過的自由音色。

  感覺聲音,觸摸它,將聲音溫柔的放置出來,使之發光,郭品的音色像是一支舞,是接觸即興時的會心旋轉,一點一點清洗掉我心底淤積陳年的想像,讓我看見了新的顏色。

  雖然無語,但我們卻像是說過了更多更多話。

  我想我可以重新拿起這把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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