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遍路ーDay10：遍路者的私信，其一

嘿　夢苹：

　　好些時間沒有妳的消息了，所以我寫了這封信給妳。

　　最近我在走一條叫做四國遍路的朝聖之旅，妳知道的，我一向不太相信些什麼宗教系統，也因此，踏上這條路的緣由就跟妳很熟悉的我的人生一樣，是為了想更靠近喜歡的人兒一點。

　　但真要誠實的說起來，我是很困惑的。出發之前，我們之間的通訊就已經有一搭沒一搭了；上路之後，雖說一開始她會比較頻繁的回應我的訊息，但這幾天幾乎都沒有回應了。

　　不過昨晚我總算是收到她的訊息了（笑）。

　　四國遍路這條日本佛教真言宗的朝聖之旅，徒步繞行四國四個縣市一圈，沿途參拜八十八座寺院，四個縣市分別象徵四個不同的階段；我現在正走在德島，被稱為「發心的道場」。順利的話，今天應該就會走出德島的範圍，進入「修行的道場」高知。

　　我在昨天晚上抵達德島最後一所寺院：二十三番藥王寺的停車場紮營。

今天早上就要完成藥王寺的參拜。我覺得，因為想要靠近這個人而起心動念踏上的旅程，在「發心的道場」走完前夜，收到她的回訊，我覺得這好譬喻。也不怕妳笑（妳不要真的給我笑！），但就是寥寥的幾個簡單字句，我卻覺得整個心都定了下來。

　　雖然還不太明白為什麼，但我覺得我可以繼續往前走，一直走，走到明白為什麼的那一天了。

　　清晨的寺院很美，能這樣清爽的欣賞美景，其實還是拜昨晚紮營在寺院停車場之賜。整夜風大其實讓我睡得不太安穩，時不時就被外帳拍擊的聲音吵醒，幾乎是一感覺到天光，我就起床了。

　　比較麻煩的是，我的腳廢了。

　　經過昨天一整天超越極限的行走，雖然有溫泉療癒了身體的過度消耗，但今天起床之後，右腳阿基里斯腱依然疼痛到難以想像的程度。我難得的痛到明明在完全沒有背負裝備的情況下，還是得依靠兩支登山杖，才能夠勉強一拐一拐的行走。

　　吃力的走到便利商店微波了昨晚溫泉大叔接待我的便當當做早餐，

這一早，就在我瘸著腳一步一步走過藥王寺山門，

無言的仰望陡峭直上的階梯之後開始了。

　　高處的風景遠比昨天在平等寺看見的還要遼闊，

當然，這也是因為藥王寺建築在比平等寺還要高的山腰上的緣故。這個寺院供奉的神靈跟醫療有關，

我猶豫了一會兒到底要不要祈求自己的雙腳安好，最後想了想，還是雙手合十，虔誠的祝禱遠方的她能擁有健康平安的人生。

　　至於我的腳嘛～妳知道的，畢竟腳在我身上，總是可以找到讓自己放鬆休息，轉換施力重心的方法，這麼高的寺院不都慢慢爬上來了嗎？能夠自己來的事情，想想實在犯不著麻煩諸天神佛。

　　在本堂祈禱，在弘法大師前誦經，

參拜結束，

我咬著牙爬上戒壇所在的高台，

俯瞰灑落金光的城鎮，

從左方一路蜿蜒的北河內古川，匯入遠方山與山縫隙之間的，日和佐的海。

接下來幾天的旅程，我將與海一路相隨，直到島嶼的盡頭。

　　我有些眷戀的刻意參拜了戒壇，

多花了許多時間駐足在廣場上眺看日和佐的城鎮風景，有點難以解釋這樣的心情......總覺得......有些不真實呢！發心的道場就這樣結束了啊？我好像一直都還是很迷惘，不是很懂帶著我走上這裡的直覺，到底要讓我看見什麼，原本以為上路之後我就會漸漸清楚的，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好像沒有遭遇什麼走不下去的痛苦，或者很想逃離這趟旅程？我就這樣一天一天的走，一個寺院一個寺院的參拜過去，也不過一眨眼，就走完了德島發心的二十三番寺院，這到底是意味著我對於自己的起心動念毫無疑問呢？還是我從沒真正的直面內心？

　　我沒有答案，其實。

　　緩慢的踱步下山，

回到停車場紮營地，

我打開遍路地圖，重新細看了一次，從遍路地圖上來看，離開藥王寺之後，距離下一番寺院，「修行的道場」高知的第一個寺院：二十四番最御崎寺。足足有七十五公里之遙；雖然說之前看網路上一個徒步遍路強者前輩賴勇全的筆記，他似乎有過晝夜兼程不睡覺神速趕路的記錄，但以我目前的狀況來說，別說趕路了，這七十五公里....我能不能在三天內走完都是個未知數啊…...

　　既然路很長，怎麼樣都不是短時間內走得完的，我反而就寧定了，覺得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慢慢來，再遙遠的地方，一點一點的累積起來，總是可以走到的。

　　我打開帳棚，開始整理裝備，趁著今天天氣好，這個紮營地點又很空曠，我把裝備一件一件拿出來晾曬，重新思考打包的方式。

過去幾天密集的紮營，每天都依照出發前的習慣打包裝備，其實還是遇到一些小困擾。像是，為了重量配置的合理性，所以我習慣把比較重的帳棚打包在背包的最底層；但這麼一來，不僅晚上紮營的時候，得先把外層的睡袋、睡墊、保暖衣物都拿出來，才有辦法拿出帳棚；就連早上要拔營的時候，也得先把所有東西晾在一旁，等到帳棚收完才能夠開始打包。

　　這樣的打包方式從前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以前爬山的帳棚使用，也頂多就是用個一天兩天，但現在幾乎每天都要紮營，每一個打包物品的取用便利度顯然需要納入我的打包規劃裡。

　　負重健行，身上的每一個裝備到底有沒有必要，這也是我必須思考的問題；我把帳棚收納好，將整個背包完全攤開，所有物品展開在地上，藉著這個機會重新檢視我攜帶的裝備。

　　睡眠相關：出雲登山帳棚，2.8KG、羽絨睡袋1.6KG、7cm充氣睡墊、防水地布

　　替換衣著：短袖排汗衣兩件、長袖排汗衣兩件、刷毛衣一件、Go-tex防水外套含保暖羽絨內襯一件、毛帽一頂、手織圍巾一條、排汗內褲五件、排汗保暖長褲兩件、防風保暖排汗長褲兩件、排汗短襪兩雙、保暖長襪兩雙

　　緊急備用衣著：排汗衣長袖一件、保暖排汗褲一件、長襪一雙

　　炊煮：1L套鍋（可以當做碗的上蓋＋底鍋）、高山瓦斯兩罐（一大一小）、攻頂爐、防風打火機、600ml保溫瓶

　　行進：可調長度避震登山杖兩支、簡易式冰爪一組

　　生活：iPhone手機、Macbook Air 11”、充電器、頭燈、頭燈備用18650電池組、行動電源、超大長柄雨傘一支、眼鏡、抹布、小布包、腳架

　　遍路用品：金剛杖、白衣、遍路手冊（內有心經經文）、納札、筆、一路上買的御守、納經軸

　　最後，是把這一切物品全都打包起來的，Deuter的前開式登山大背包，容量65-75L。

　　我在陽光下晾曬這些物品，一一檢視，除了簡易式冰爪目前為止還沒有用上，緊急備用衣物最好全程都不需要用上之外，所有裝備好像都是必須的？

　　想要過的舒舒服服乾淨清爽、想要每天可以自由的行走無需擔憂住宿地點、想要可以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夜晚有溫熱的食物可以吃、想要確保萬一下雨可以讓身體保持乾燥，萬一不幸濕掉了，也有多套備用衣物可以換上。

　　這麼多的想要加總起來，就是20.6公斤的重量，這還不包括我正穿在身上的保暖外套，等一下上路身體暖開之後，把外套收進背包裡，重量應該就會來到21公斤。

　　調整了裝備打包的位置，重新確認身體狀況；早上十點，我背起背包，

開始了前往下一番寺院的漫漫長路。

　　上路之後，發生了一件神祕的事情。是這樣的，大概一個禮拜之前，走到第六番寺院的時候，我買了一個非常神聖音感的持鈴，這個持鈴被我綁在背包的側邊，隨著我的步伐，一路噹噹噹噹的，伴隨我走過這一個多禮拜的時光。幾次走到入夜，我都依靠著聆聽隨身響起的清澈鈴音，來對抗時不時襲上心頭的種種不安全感。

　　然而就在今天下午走的正順的時候，我忽然驚覺，怎麼好像都沒有鈴鐺聲？

　　停下來檢查，果不其然，掛在背包右側的持鈴，外層的金鐘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裡面敲擊的那根金屬棒，兀自懸掛在繩索上晃阿晃的。

　　我停下腳步，回想了好一會兒今天上路的狀況：今天啟程開始走的時候我的速度很慢，根本就是走一步痛一步，而且不管怎麼調整背包跟步伐都還是覺得腳超酸；雖然說，這段時間有注意到背包的位置會影響腳的酸軟程度，但昨天離開平等寺時明明就一度調整到覺得背包輕盈到毫無感覺，今天卻怎麼調都還是感覺背包很重。在上坡的時候幾乎走一小段路就要休息一下，

一直想睡覺，不知道是不是跟昨晚風大一直被帳棚敲到醒過來有關？

　　不過通過幾個隧道之後，

接近中午時，我就開始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盈，右腳阿基里斯腱的痛感也逐漸消退，我一直以為是身體終於暖開的緣故，但現在看看不翼而飛的持鈴金鐘，我認真的想，說不定是我的持鈴替我抵擋掉了什麼災厄的緣故？

　　我轉身，面對來時路，對無法窺看的命運與逝去的持鈴，深深深深的躬身一揖。

　　傍晚的時候，我終於見到了海。

　　在遇見海之前，我幾乎是瞠目結舌看著一路上頻繁出現的休憩所與遍路小屋，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段路的遍路小屋與休憩所密度之高，幾乎到了半個小時就可以遇上一個的程度。多半的休憩所都是簡易的涼亭，坐落在隧道的出入口附近。

有的涼亭規模大一點的，似乎就在稱號上升級成遍路小屋。

　　離開藥王寺不遠，通過第二個隧道日和佐不久之後，我就在左側繞出去的下坡空地上，

遇見設計成兩層樓的遍路小屋40號　日和佐。

二樓的空間設計讓我聯想到台灣原住民部落裡的瞭望塔。

日和佐小屋的二樓

通過小松大師不久後，有一個座落在商店對面的休憩所甚至提供了廁所，我在這邊的商店補給了行動糧；

遍路小屋50號　牟岐

則位在下一個隧道口牟岐之前，

這是一個圓形的遍路小屋，設計相當精美，

屋子內有一張大桌子，

旁邊的牆面上有許多遍路相關的住宿資訊，

室內的空間相當寬敞，足以讓我完整的展開帳棚，好好的紮營。小屋的核心造型是一把巨大的傘，

加上周圍的橫格木牆，通風透氣又具有遮蔽效果，說起來是個相當完美的紮營點啊！

牟岐小屋外甚至有水源

　　穿過牟岐隧道

之後的房舍聚落路旁有著精緻的涼亭休憩所，

而在這之後不久，走過210公尺長的八坂隧道，

閃爍著日光的內妻海灣就在隧道出口靜靜等待著。

　　

　　雖然好像應該要趕路的，

但我還是在樓梯口放下了背包，

飛奔到寧靜的內妻海灣；

徒步這麼多天以來，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海邊，雖然明知接下來幾天都會走在海岸上，此刻還是非常的興奮，要不是天氣實在太寒冷，我真會跳進海裡好好游上一回。

　　我喜歡海，光光只是站在海邊，看著潮水一波一波的湧上來，一道一道的退下去，就會覺得整個平靜下來。冬天的水很冷，海岸邊吹拂的風也稱不上舒適，但來來往往的浪潮聲，卻完美的把這一切都撫平了。

　　我在這裡待了一小段時間，錄了幾段影片，才又重新回到馬路上，背起背包，繼續往下一番寺院走去。

　　重新上路的時間，差不多是下午四點半，距離入夜只剩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找到可以吃飯的餐廳以及晚上的紮營地點，就是接下來幾個小時裡我最重要的事情。

　　我選擇跳過松坂垰的山徑遍路道，

這遍路道看起來實在不好走XD

穿過253公尺長的内妻隧道；

這一路堪稱隧道連發，一走出内妻隧道，

馬上又穿進144公尺長的古江隧道，

走出隧道的時候，日已西斜，

向著夕陽走進海陽町，

這裡有很棒的停車場空地，但沒看到廁所，也沒有店家；下一站可以選擇繞海岸線走遍路道，或者穿過265公尺長的福良隧道。

　　像這樣要選擇遍路道或是跟著汽車走隧道的選擇，幾乎在接下來的每個隧道都上演一次，98公尺長的鯖瀬隧道入口旁邊有沿著海岸走的遍路道、

大砂隧道198公尺長，

緊接在鯖瀬隧道之後，

有個岔路可以岔出去銜接剛剛的海邊小路。

　　隧道銜接村落與村落，每個聚落都有可以看見海的地方；一直到走出大砂隧道一小段距離之後，回頭望去，發現大砂隧道出來之後，我一直走在一個巨大的半月型海灣沙灘邊緣。

　　日光消退得越來越遠了，世界逐漸轉成深藍色，

然後是漸層的灰階，

入夜的晚上六點，我通過94公尺長的太田隧道，

依然不知道今天晚上會在那兒停下來。

但是，我還是繼續往前走著，走著。

　　抵達浅川駅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

這個迷你的車站有廁所，

外頭有個公車候車亭可以遮風蔽雨，

但我掛念著通過隧道前在路上看到的路標，寫著四公里外有遍路小屋1號，

算算距離也不遠了，就繼續往前走。

　　往前行，夜裡看不見周圍的景物不容易分心，也因此行進速度比起視野良好的白天快上不少，但相對的，黑沈沈的夜晚也帶來另外一種奇異的感受，讓時間與空間像是無限的延長了。

　　晚上七點，進入城鎮。

　　我無法分辨這是哪個城鎮，因為夜色太深，沒能看見路口的標示牌；但我很快的就找到了第1號遍路小屋 香峰。

小屋跟前幾個休憩所一樣已經陷入無光的黑暗裡，我裡外繞了幾下，

雖然看不懂告示牌上寫的東西，

但出於謹慎的考量，還是放棄了在這邊紮營的想法。

　　晚上七點半，我在離遍路小屋不遠處，終於找到了可以用餐的食堂。

　　趁著享受熱騰騰親子丼的時間，

我的點餐原則就是點看得懂的.....

我重新整理了手中的資訊，把遍路地圖本拿出來跟google地圖互相對照，確認了此刻所在的位置。

　　從地圖本上看過去很難確定後面有沒有適合紮營的地點，但地圖本上倒是有個讓我眼睛一亮的資訊：溫泉。

　　道の駅宍喰溫泉，距離我所在的位置，大約七公里。地圖本上標示這個地點還有一個遍路小屋，但我實在對遍路小屋不抱期待；但不管怎麼說，這裡有溫泉，走的速度夠快的話，可能還趕得上泡上一回？但就算趕不上其實也無所謂，因為從網路查到的資訊來看，這個溫泉提供朝風呂，我大可在溫泉所在的道の駅附近紮營，明早睡醒悠閒的泡了溫泉再上路。

　　主意既定，吃飽之後我也不多做停留，倒是店主阿嬤看我掛在背包上的遍路白衣，轉身又拿了一顆大橘子送給我。

我謝過阿嬤，背起背包繼續上路。

　　第39號遍路小屋　NASA

坐落在城鎮的邊緣，

是棟看起來很奇妙的建築，

但實在太暗了，拍不太起來。

離開城鎮之後的道路通往無垠的黑暗，很久很久才有一盞路燈，

但更多的時候，我都只能數著自己的呼吸與步伐，藉著頭燈的光亮前進。

　　路很長，疲憊的時候，我會停下來卸下背包，關掉頭燈，在一片黑暗中架起腳架拍攝星空。冬天最容易被看見的星星就是獵戶星座了，此刻他高懸天際，清晰可辨識的三顆腰帶星，

拍攝星空需要耐心等待，但說實在話，在氣溫接近零度的夜裡，實在沒有辦法停下來不動的等待太久，感覺到身體開始發冷，我就收起腳架，繼續往前走去。

　　在黑夜裡沒有辦法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我穿過夜間施工的工地，

工地的安全警示柱可愛得讓我非常驚艷！

抵達便利商店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晚上十點了。從在日本讀書的朋友臉書上看到動態，說今天是日本的「節分日」，要對著特定的方位吃一種叫做「惠方卷」的食物，據說可以帶來一整年的好運氣。這習俗我第一次聽到，但也相當順利的，就在這間7-Eleven裡面找到了限定銷售的惠方卷，

不得不說日本人真的是很會行銷的民族，這惠方卷口味還不只一種.....我挑選了草莓惠方卷，認真的拿出指南針，依據包裝上標示的今年的幸運方位，

一面覺得自己怎麼這麼蠢一面覺得好笑的，一口一口吃掉了我的晚點心。

　　吃掉惠方卷不久之後，宍喰溫泉就到了。

　　雖然時間已經十點十分了，但我還是興奮的跑進溫泉飯店裡，

詢問還有沒有溫泉；這時間理所當然的溫泉已經關門了，但我確認了明天早上七點，朝風呂就開始營業了；道の駅宍喰和我前幾回遇到的道の駅不太一樣，除了溫泉旅館之外並沒有商店，看起來主要是公車站，找不到適合紮營的地方。

無奈之下，我只好繼續往前走，去看看就在不遠處的第6號遍路小屋宍喰。

　　小屋並不難找，通過旅館之後不遠處的右手邊，就看見了高聳像是瞭望台的高腳涼亭，

運氣相當好的是，在涼亭腳邊，有一間社區的公共廁所可以使用；但小屋的狀況不算太好，高腳涼亭內空間並不大，四方形的空間中還有一張固定好的桌子，桌椅之間空間勉強可以讓我把帳棚搭起來，但外帳是甭想張開了。

　　然而，已經行走超過十二個小時，筋疲力盡的我沒什麼選擇，既然這邊有廁所，雖然空間窘迫，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放下背包，我用最快的速度搭好帳棚，讓自己窩進避風的帳棚裡休息。

　　這一天雖然出發的時候腳非常痛，但後來卻行走了差不多有34公里的距離，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才感覺到腳的狀況似乎真的不太好，連續趕路的結果是腳上似乎又多了水泡，走到兩雙襪子幾乎都濕掉了，鞋子裡面都是汗水所以發臭了，穿什麼襪子進去都臭臭的出來，晚上試著用水和肥皂擦拭了一下，希望會有用；順便手洗了兩雙襪子，這兩天天氣乾燥加上吹一晚的風，說不定明天就乾了。

　　手背開始起整片的疹子，很像之前當兵的時候用品質很差的洗衣粉手洗衣服造成的那種整片疹子，但我我猜這比較像是凍瘡？這幾天左肩脖子那邊之前很緊的筋不時會整個發麻，像是氣跑到那邊似的？晚餐吃完之後，上路走上坡的時候一度從左脖子熱到左臉頰和耳朵，感覺氣往上跑，回想起來，這晚餐實在是店主非常誠懇製作出來的食物啊！！

　　嘿，夢苹，妳知道嗎？今天早上我告別藥王寺的時候，腦袋裡想著的是今天就要告別德島了。但剛剛查了下地圖，此刻我的位置，不多不少，剛好在德島的邊境最後一個小鎮。我以為能夠離開的，事實上我依然在這裡。發心道場的最後一段旅程，比我預想的還要漫長許多，許多；今天傳的訊息都停留在藍色框框裡，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已讀。窩在帳棚裡寫筆記的時候，我覺得無比的疲憊。

　　但是，我漸漸的明白了很多很多年前所不明白的，像是：「飄」這個故事裡面的女主角郝思嘉，為什麼會說出那麼一句經典的台詞？

　　因為此時此刻，昏昏沉沉的將要睡去的我，腦袋裡再次浮現出來的，千真萬確就是她撇了撇嘴，對著自己說出來的這一句話：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無論今天如何，我們總是會有明天的。

　　晚安，雖然此刻我看起來非常疲憊，但請不用擔心我，我想，期待還是能夠帶著我，一路找到能繼續下去的道路的。

2016.2.3.夜 at德島邊境 

遍路者 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