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一晚嘎嘎幫我和彥貓準備了麵包當做早餐,這一早四點半睡醒之後,匆匆忙忙出門的情況下彥貓漏帶了他的份。這個麵包後來落入我家兔子奶油嘎嘎的肚子裡,吃的乾乾淨淨連麵包屑都沒有留下來,讓我家閃光誤以為我家兔子很想念我在我離開的第一天都不吃草,真是天大的誤會。
前往宜蘭的票昨天就已經買好了,我們一路狂奔,總算趕在五點十分客運發車之前抵達,剩餘的時間還夠讓早餐沒拿到的彥貓買足一批豐盛的餐點上車享用。
一上車我就帶上了眼罩開始昏睡,再怎麼說昨天的睡眠量都太少了,葛瑪蘭客運從板橋到宜蘭有一百一十分鐘的車程,趁這個時間睡一下,不無小補。
中間昏昏沉沉的聽見很多人上車的聲音,好像也聽見M君的聲音;當初計算過時間,我們搭的和從科技大樓站上車的M 君他們應該是同一班車,果然沒錯;不過我睡意正濃,翻了個身繼續昏睡,沒有理會他們。
抵達終點宜蘭轉運站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了,我揭開眼罩,昏昏沉沉的走下車,跟M君打了個招呼。
「早啊!」
「啊?你們在這班車上啊!」
大家接力的把客運行李艙內的一堆登山背包搬出來,M君開始分配公糧和瓦斯罐;昨天打包完之後我的包包還蠻空的,就大方的裝了一包一點五公斤 的米、早餐、兩罐瓦斯罐、麵條…其實也搞不清楚塞了多少東西,總之把背包裝得滿滿的。
背起背包來試重量,嗯,不錯,感覺蠻好的,跟最後一次負重訓練跑壽山路的負重感覺差不多,這麼一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用惺忪的睡眼打量了一下同行的夥伴,除了我跟彥貓、M君之外都是女生,有一個本來要參與的男生臨時退出了行程,所以最後成行的就是我、彥貓、M君、永翔、柏因、L君、阿喵、菜菜,總共五女三男的八人團隊,而且大家都一副沒睡飽的樣子,包括寫信叮嚀我們要早睡的領隊大大M君在內^^|||
後來問了問,有的跟我們一樣打包的很晚,有的則是擔心天氣擔心到整夜翻來覆去不好睡,真的提早上床睡覺的……呃,似乎沒有。
聯絡好的包車司機Konica大哥依約準時出現,一台八人座的廂型車,後車廂居然可以把我們大家的包包恰到好處的全部塞進去,實在是讓我大開眼界,真不愧是專業的!
坐上車,帶上眼罩,我又繼續回到補眠模式。
抵達登山口之前停了幾次車,在麵包店買今天午餐要吃的麵包、在某個加油站上了廁所,然後在台七甲 和台七線交岔口那邊遇到落石阻斷道路,又繞了一下路。再次醒來的時候大家停在南山村下車買很好吃的茶葉蛋。上車之後我又繼續不省人事…只能說昨天實在睡的太少了,我幾乎是毫無感覺的直接昏睡到終點。
早上十點十七分,我們終於抵達了張良橋旁的菜園登山口。
十點三十三分,我們揮別了Konica大哥,沿著水泥的產業道路開始往菜園登山口移動。
身為一個第一次爬山的觀光客,我攜帶了相當多慣於登山的夥伴們看了傻眼的配備。舉個例來說,一把長度大約120c m的長柄大傘,重量用手惦一惦應該也有一公斤 多,一開始因為有穿雨衣,我把傘拿來當登山杖使用,後來就發現我可以把傘打開,插在背包與我的背之間,創造出一個可以讓我在雨中拍照的遮蔽區,完全是意想之外的用途。
開始步行十五分鐘之後,大家都熱到受不了了,M君停下來讓大家可以把雨衣脫掉;畢竟這條產業道路的坡度並不算平緩,加上雨勢沒有預期的大,更多的時候甚至只能算是綿綿的霧雨,就算不穿雨衣,也不太會弄溼衣服。
本來因為開車上山時遇到道路中段繞路的緣故,我們的行程已經比預定行程延宕了一個小時;再來,雨後的山嵐實在太漂亮了,大家動不動就會停下來拍照。為了爭取拍照的時間,每次停下來拍完照之後,大家的步伐都會不自覺的加快許多。
十一點十二分,出發進入產業道路四十分鐘之後,我們終於抵達了菜園登山口。
這裡停了一輛消防局紅色的四輪傳動車,推測應該是現在在山上的救難人員的車輛。停下來拍了幾張照片之後,我才追著隊伍踏入泥土鋪就的小徑之中。
對我來說,這才是真的算是踏上「登南湖大山」的路。
進入菜園登山口越過一個由帆布鋪起來的大蓄水池之後,
隊伍進入密林裡,踏足在稜線之上,開始緩慢的上行。
兩個禮拜前在科技大樓站附近的怡客咖啡地下室,M君和我跟彥貓說過的話終於完整的重疊到眼前的景色,那時他指著等高線圖,拿著原子筆沿著突出來的地方畫出一條路線告訴我們:「從張良橋這邊開始,通過一大段陡上的菜園之後,就是一路沿著稜線一直往上走。」
沿著稜線一直往上走,那時怎麼都無法想像的畫面,此刻我終於確確實實的明白了。
這條稜線沿路都是台灣二葉松的松林,地上鋪著柔軟褐色的松針,森林裡幾乎沒有雨,只有偶爾風吹過樹梢的時候,會灑落一些水珠在身上。
這一段路並不難走,中間繞過一棵倒木算是比較需要小心的地方。其他整體來說,這都算是一段輕鬆愉快的上行路段。
上行半個小時之後,十一點四十四分,我們穿出了二葉松林,來到一片看起來像是人工種植過植物的裸露地。
這是一段長條狀的緩上草坡,以防火巷的姿態清楚分隔了兩側的樹林。
我們在這邊遇到正在下山的山友,稍微交換了一下訊息,他們告訴我們現在南湖山屋和雲稜山屋那邊都很熱鬧,很多救難隊的人員都在那邊。我們出發前五天跌下山谷的康 先生今天已經被找到了,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現在因為天候等狀況,還沒辦法帶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同樣都在爬山,山友能夠平安獲救這個消息是很讓人寬心的。
告別下山的山友,十五分鐘之後,我們銜接回到從思源啞口進來的傳統路線710林道,來過這座山但是第一次走張良橋路線的柏因讚嘆著:「天啊!這條路真的好快喔!!!」
離開松林區之後,一路都飄著細雨,我索性打開了我的大傘,把傘插在背包和背之間,騰出手來拍照。
五分鐘之後,非常精準控制休息時間的M君提醒我們該出發了。
出發!
接下來這段路是平緩好走的步道,由於連日下雨的緣故,路上出現了兩條可以輕鬆跨過的小溪,M君中間一度停下來告訴我們說之前他來爬的四次,都沒有看過這條路上出現小溪,可見這段時間雨真的下很多。
十二點二十六分,我們通過第一個很小的碎石崩壁;
十分鐘之後,M君在第二個碎石崩壁前停了下來。這裡前人已經敲下鋼釘,拉出安全索,M君停下來一來是提醒我們這一段路比較危險一點點,要小心通過,
二來則是這裡右邊的樹林因為崩壁的緣故打開一大片視野,雲霧繚繞著眼前翠綠的山景,景致動人極度適合殺記憶卡空間。
等大夥兒都拍過一輪照片之後,M君帶頭小心的越過崩壁區,繼續往前。
十二點四十五分,一棵被欄杆圍起來的松樹映入眼中,
距離預定抵達登山口的時間一個小時又五分鐘之後,我們終於抵達南湖大山的登山口。
看一看行程,我們從勝光登山口出發的時間比表定晚一個小時又兩分鐘,這樣換算下來,我們的移動速度都還在M君估計的標準行程之內。
「其實我有估比較寬鬆。」休息的時候M 君說明了一下他的安排:「因為這一團人多,我怕大家走不了那麼快,所以當初估時間就有估的比較寬鬆一點。現在看起來是剛剛好。」
雖然行程已經延誤一個小時了,不過該有的休息還是不能少;我們在登山口放下背包,拿出早上買好的午餐和事先準備好的行動糧食,開始簡單的午餐。
頓時驚呼聲四起:「天啊!太高級了吧!」
當然有褒就有貶,伴隨著驚呼聲的另外一個聲音是:「天啊!你居然帶這麼重的玻璃罐上山!!!」
「沒辦法,」我聳了聳肩說:「我這是預備萬一不小心我走丟了或是掉下山谷發生山難,可以讓我多活一個禮拜的糧食啊!」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發生山難的。」M君斬釘截鐵的說。
有這樣的領隊真的很令人安心啊!!!
當然,這種專屬於炫耀用的休息時間,彥貓也沒有讓我專美於前,他默默的掏出了他兩天前才忍痛在Patagonia採購的R3刷毛衣,穿上當做休息時的保暖外衣,這件衣服再次引來一陣驚呼:「這看起來就好暖喔!!!」
「當然!」彥貓推了推眼鏡說:「身為沒有經驗的新手,花多一點買高級裝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我想我們大概可以從肉腳二人組改稱炫耀二人組……
一路都沒什麼交談的夥伴們在這邊稍微多了些對話,才聊了沒幾句,柏因就嚷嚷著說我的說話聲音和口吻跟她一個認識的朋友超級像,背對著我的時候總會錯覺那個朋友有來……
「應該要介紹你們認識一下的!」柏因說。
補充了熱量、喝水、休息了一小段時間之後,大夥兒再度背起背包,在潮溼的空氣中踏上通往南湖的路程。
出發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十九分,距離目標雲稜山莊,還有5km。
陡上,一路都是令人心碎的陡上。
山徑由松針和泥土鋪就而成,我們採著潮溼但是芬芳的空氣前進,我依然落在隊伍倒數第二個的位置,押隊的是經驗豐富的柏因,她非常寬容讓我一路不斷停下來拍照,然後才又加速追上前面的隊伍。雖然心底知道這樣走走停停長時間下來會比較累,但是一來美景當前,不照實在是對不起自己,二來,在之前一個多月的訓練歷程裡,比起連續不斷的行走,我其實較為擅長小衝刺一段,然後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然後反覆的進行小衝刺。於是我整路都走走停停拍拍走走……
和早上比起來,下午的路程景色變化又更加深邃,繚繞的雲霧不時散開,好幾回陽光穿透薄弱的雲層灑亮整個森林的葉子,我拿出相機要拍照的時候,陽光卻又瞬息消散,讓我扼腕了好幾回。
這段陡上路程隊伍的排列也開始出現變化,出發半個小時之後,為了聊天也為了調整呼吸和心跳,永翔從隊伍中段一路退後到我的後方,跟柏因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彥貓則展現了他強悍的特訓成果,一路超前到隊伍的前方去,我繼續維持一個觀光客的步伐,不特別慢但也快不起來的移動著;實際走上山路,原先最擔心的腳力不足這件事,對我們兩個人都不太是問題,反而是意外的我開始一直打呵欠,非常想睡。
難道是高山症嗎?我困惑著,並且試圖把呼吸加深,但是想睡的症狀一點都沒有緩解……好吧!再怎麼說這幾天都睡太少了,邊走邊打瞌睡這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我打了個呵欠這樣想,繼續跟上前面的夥伴。
兩點三十五分,我們走完了1.1k的稜線陡上,來到了海拔2640的高度。這裡有岔路的指示牌,告訴我們距離目標雲稜山莊還有3.8k,陡上的路段在這裡告一段落。
由於一路拍照,我距離前面的夥伴堪堪維持著能夠看到鮮豔背包套的距離。
小休息五分鐘之後,隊伍右轉,繼續沿著大片大片撲滿松針的平緩山稜線上行。
「這路走起來好軟喔!好想躺上去喔!」我帶點迷濛,邊走邊呢喃問著。
「千萬不行!」M君認真的說,我聞言嚇了一大跳,難道二葉松林裡不能睡?有什麼禁忌或是傳說嗎?
頓了一頓,才又聽到M君接下去說:「你要是躺上去了,就會舒服到想要直接在這裡紮營了!!!」
呃……果然是甜美到不行的禁忌啊!!!
剛剛結束陡上又小休息過,接下來這一段鋪滿柔軟松針的路走起來真是舒服又愉悅,隨著我們的高度漸漸攀升,二葉松也開始抵達他們的極限,讓出森林裡的空位給華山松;經過一小段時間的硬撐,身體開始透支肝糖,解除了我的嗜睡症狀。
三點十分,我們抵達地圖上標高2723m 的位置,根據路牌剛剛半個小時我們移動了600m 左右,距離雲稜山莊還有3.2k。
這裡右邊有一個小小的岔路,M君指著路盡頭露出來的鐵皮一角,告訴我們那邊就是多加屯山屋,不過一來這個山屋很小,我們目標也不在此,二則天色已經不算早了,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趕路,就不過去看了。
繼續上路!
通過多加屯山屋之後是一小段下坡,在這個路段我們開始遭遇泥濘的襲擊。我一面大步踩進泥濘之中,一邊慶幸最後我們穿著雨鞋上山的決定,要是買了登山鞋,此刻遭遇這種動輒淹沒過腳踝深度的泥濘,大概整個腳底都得泡在泥水裡了!
這一段路的林相也漸漸發生變化,我們開始看見大棵的台灣雲杉挺立在蒼茫的濃霧之中。雖然知道時間不早了,我還是忍不住一直停下來拍照。
從這一段路開始,永翔也不斷的停下來休息,我自知我的體能和停步拍照會讓我沒辦法跟緊前面的隊伍,於是就認份的將速度再放慢一些,維持著超前一小段,停步拍照等到永翔和柏因跟上來之後才繼續往前這種模式,隊伍因此漸漸拆成前五後三兩小組。
四點十分,眼前出現一個讓我們傻眼的陡下,依照地圖上來看,這是前往木杆鞍部前的其中一個陡下,這本來不會是個問題,也不過就是拉拉繩子好好的走下去而已。但是,別忘了這段山路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了,這個陡下如今變得又濕又滑,一前一後兩組人馬於是在此會合,M君領頭,夥伴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慢慢拉繩下去。
通過陡下之後,緊跟著就是濃密的箭竹泥沼海。這種折磨人意志力的道路持續了好些時間,儘管走在前面的夥伴不斷的提供各種創新的點子,像是走在之前山友鋪的石頭、箭竹上面,或是繞走泥濘旁邊比較硬實一點的路面,都還是無法避免幾位穿著登山鞋夥伴們腳底濕掉的命運。
四點二十六分,通過黑水塘,在這裡M君停了下來,等跟柏因確認全部人都跟上之後,他看了看天色,請我們大家把頭燈拿出來先帶上。
要有走夜路的準備了。
帶上頭燈之後,似乎是因為意識到夜色即將降臨,隊伍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另外一方面也因為通過了陡下路段,接下來的緩上緩下,都是比較容易行走的。
在打開頭燈之前,大夥兒有默契的利用這最後的天光趕路。整體來說隊伍還是維持著前五後三的行進方式。我剛好在卡在看到得前面人的背包,然後不時停下來等待後面的永翔和柏因跟上,再繼續追上前面的隊伍這個緩衝的位置。
隊伍鑽過一叢又一叢濃密的箭竹,前面的夥伴不時會喊著有泥巴!走左邊!走右邊!踩石頭!提醒的聲音像波浪,從帶頭的M君一個一個往後傳遞,每一個通過的夥伴都會繼續大聲傳遞訊息給後面的夥伴。
當我放心的通過一個轉彎和泥巴,在一個訊息傳遞結束的空檔之中,我左腳踩下的泥土在一瞬間軟爛崩毀。
呃?
這一腳踏空,帶來的後果就是失去平衡,本來可以當做支點的左手登山杖也因為瞬間吃重,跟著戳穿泥濘滑出路面。
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動作我幾乎無法記憶起來,總之,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整個人掛在路旁邊,左登山杖、右長雨傘,雙杖一起深深戳入有點陡度的坡壁中,路面與我的胃部齊高。
呃……為什麼我會掉出來?
我腦袋閃過一連串的判斷,距離我最近的彥貓已經往前走到看不到背包套也聽不到撥開箭竹叢聲音的距離了,這個時候大喊,根據剛剛傳遞訊息的經驗,在濃密的箭竹叢覆蓋下也是無濟於事。我要不自己爬上來,不然就是要等待走在我後面的永翔和押隊的柏因通過來把我拉起來。
我試圖藉著雙手的支點把我撐起來,但是第一次嘗試,因為背包的重量把我扯住讓我無法爬回路面也就算了,還因此踢崩了我腳下原先支撐我體重那塊坡地,嚇出我一身冷汗,多撈了兩腳,身體又更往下沉了一點才重新找到支撐點。
呃……
我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想了想,我要是多嘗試幾次,不小心連登山杖支撐的土塊都被我踩崩掉就好笑了,別真的要靠吃蜂蜜過日子等救援,來應援求婚變成求援,這實在太觸霉頭了!
我想我還是不要亂動,等人家來救我好了。
我調整了一下重心,讓身體靠近路面一些,盡量把重量均勻的落在抵住坡壁的雙腳和雙手杖上,這時就非常慶幸我帶了一支登山杖和一支足以充當登山杖的長傘,要是沒有雙杖把我卡在這裡,我現在大概已經半滾半滑的摔下這個陡坡了。
大約一分鐘之後,永翔和柏因的腳步聲靠近過來。
「嘿!拉我一下吧!」我很無奈的開口說:「不要拉手,拉背包,我的重心被背包拉住了爬不上去。」
「你怎麼掉下去了?」
我也很想知道,真的。
在永翔和柏因的協助之下,我終於順利的爬回路面。這時天色也更加昏暗了,我不敢再托大,依靠著頭燈更仔細的把路看清楚。
過慣了沒有黑夜的都市生活,在山裡遭遇夜晚,是非常奇妙的感覺;要是關掉頭燈,迎接的就幾乎是完全的黑暗,我一邊走一邊慶幸自己買的是燈泡色的頭燈,我喜歡微黃的燈光,會讓我有溫暖的感覺。在經歷剛剛的瞬間墜落之後,這樣的燈色分外讓我感覺安心。
抵達木杆鞍部的時候,不但天黑而且還在下雨,這裡有幾個山友在這邊休息,M君跟山友交換一下訊息,確認了一下大家的狀況,這裡距離雲稜山屋只剩下1K的路程,大家一致決定一鼓作氣走到雲稜山屋再休息。
結果才走一小段,就走錯岔路了……還好才剛偏離M君就發現不對勁,又迅速的折返,修正回正確的路徑。
黑夜非常有意思,所有視野都只能依靠頭燈,視線所及不過是光束暈開的範圍,呼吸、聲音,每一個視覺以外的感知都被放大。
永翔對於高度有些不適應,走一小段就會因為心跳太劇烈停下來休息不讓心跳跳太快,我也會停下來等到她們跟上來之後才繼續往前追上在前方等待的隊伍,順便讓酸痛的大腿肌肉喘息。就這樣走走停停,一路緩慢的上行。我們出發一小段時間之後,方才在木杆鞍部休息的山友就超越了我們,先一步前往雲稜山莊。
黝黑的世界裡,除了身體的感知被放大之外,時間感也無限度的拉長。理智上知道其實沒有經過多久的時間,步伐、移動的速度、等待的呼吸,這些訊息都透過理智分析出時間流逝的速度,但是感覺上,卻像是過了很久很久,夜路幾乎永無止境,上行又復上行,我幾乎要以為我們永遠走不完這段夜路了。
M君的聲音不時會從遙遠的暗夜裡傳來:「後面的都有跟上嗎?」然後夥伴們會一聲一聲的傳遞,直到最後的柏因聽見並且回答:「有!都有跟上。」然後這個回答又像是反射的風一樣逆流回去,一聲聲的往前傳遞,直到領隊放下心來,繼續帶著隊伍往前移動。
在無限漫長化的時間錯覺之中,是這樣來回往復一聲聲傳遞的聲音,讓我能夠繼續踏下步伐,篤定的相信我們不久之後就會抵達山屋。
「還有四百公尺 。」
「還有三百公尺 ,快到了!後面都有跟上嗎?」
「還有兩百公尺 ,加油!」
「嘿!!!看到人了!!!」夥伴們叫著,遠方山屋的夥伴也揮著頭燈叫著:「喂!到囉!」
無限擴張的黑夜裡忽然轉出一片燈火,山友們熱情的招呼生遠遠的傳遞過來:「快來快來!快進來裡面,陳阿姨煮了熱薑茶,每個人趕快先來喝一點!」
晚上六點,距離我們表定抵達時間一個小時之後,我們終於安抵雲稜山屋。
進入M君口中「豪華的山屋」,救難隊佔據了左邊的上下舖,右邊的上下舖還空出大片的位置可以睡。依靠太陽能發電的LED照明燈具還亮著,我們開始卸下行李,挑選沒有被漏水弄濕的床位把睡墊鋪開。大夥兒忙碌的把濕掉的衣服褲子換掉,兵荒馬亂之中,隔壁團的領隊陳大姊再次來招呼我們喝薑茶。
M君和柏因熟練而主動的拿了爐頭,先一步到廚房去準備;沒多久之後又繞了回來:「誰那邊有瓦斯?」
「我我我!!!」好幾個人同時應和,忙不迭的拿出背包裡的瓦斯和食材,吃東西還可以減輕負重,天底下只有登山才有這麼好的事。
拿到了食材和瓦斯,M君和柏因又轉回廚房去了。
我檢視一下我的褲子,嘖嘖,今天做了錯誤的決定,脫掉雨褲之後,我把長褲的褲管拉到雨鞋外面,結果搞得半條褲子都濕掉了。但說也奇妙,雖然褲管濕到滴水,但是我行走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不適感。
第二件錯誤的決策是……我沒有帶拖鞋-_-|||出發前彥貓在猶豫要不要帶拖鞋,我還大喇喇的覺得反正脫鞋用不到,現在可好了,大家都換上拖鞋趴趴走,我要移動就得套回穿了一整天外表都是泥濘的雨鞋,要是一個沒踩準,襪子就完蛋了@@
換好乾衣服時M 君又走了進來,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嚷嚷著:「明天我們就撤退!吃好一點!把所有東西都煮掉吧!」然後開始跟大家蒐集本來預計要分幾天吃掉的高級食材們。
等我穿上雨鞋之後,我帶著茶葉罐晃到廚房(是的,我帶了差不多200g 的鐵罐裝茶葉上山……),聽著屋外滴滴滴滴個不停的雨,M君覷了個空看了我一眼問:「可以占卜要不要繼續走嗎?」
業餘技能是精靈卡占卜的我聳了聳肩:「沒辦法,精靈的說法會說走跟撤退都可以,你這個問題沒有方向性,沒有辦法回答。」
M君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回到爐火前。
我把茶葉罐交給M君等他把水燒開,自己走到比較安靜的角落去攤開精靈牌,想了想,稍稍微細緻了一下M君的提問,把問句改成:「以M君求婚這件事情來說,給我們處境一點意見吧!」
嗯,很好,男生準備好了,女生也在等待,這件事情不用我做決策,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可以了。從精靈的意見看來,明天大約會有好天氣吧!
我心領神會的笑了笑,收起牌卡,不再去想撤退與否這個問題,這粉紅色的煩惱就留給我們的領隊大大吧!
晚餐煮掉了義美的熟香腸,把精華的食材一次砸掉果然不同凡響,這餐吃得人人叫撐;餐後我跟M君煮好了茶,這時廚房的燈已經熄掉了,大家都點起頭燈。有了茶,三兩 山友就聊了起來。
M君跟山友打聽康 先生的狀況,我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大致上這幾天的救難狀況受到天氣很大的影響,山友告訴我們前幾天五岩峰那邊還摔了兩、三個人下去,他還先去救摔傷的救難隊人員。
聊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前面這個侃侃而談的山友,就是我在最近幾篇救難文章中都有讀到的黃國書 先生。這名字在看過好幾篇山難搜救的文章的我聽起來真是如雷貫耳,我只差點沒有立刻上前要簽名……
聽M君他們討論起救難機制這些東西,我漸漸的感覺眼皮沈重了,打了聲招呼就先回到寢室。已經好幾個夥伴躺下睡著了,我爬上上鋪的床位,想了想,從背包中拿出Aura-soma的保護靈氣展示瓶組,邀請還醒著的幾個夥伴過來,彥貓以為我要帶太極導引的鬆身動作,也爬上來在一旁待著。
還醒著的夥伴似乎是L君、柏因和阿喵,對於記憶人名與臉孔一直有很嚴重的障礙的我其實也搞不清楚誰是誰……Orz……我先對著好奇的夥伴們簡單解說了一下能量體系的脈輪概念,以及保護靈氣的理論作用,然後挑了一瓶示範如何使用。接著又幫每個人挑了一瓶,讓大家輪流用過一圈。
沒一會兒之後M 君也回來了,他看著我手上這一排精美的展示瓶組,嘆了一口氣說:「我不是有寫信提醒不要帶不必要的東西嗎?」
「身為一個靈氣治療師,這些都是很必要的!!!」我理直氣壯的回答。
M君無奈的笑了笑,也接過一罐保護靈氣,噴了兩下在掌心,依樣畫葫蘆逐一撫過每個脈輪。
窗外的雨繼續細細綿綿的下著,用過保護靈氣之後,我們又夜話了一會兒,才互道晚安,鑽回各自的睡袋裡,聽著遠遠近近的風聲雨聲,在山的呼吸裡酣然入睡。
PS:後來我跟領隊M君討論了我掉下去這件事,詢問他如果我今天是獨攀,又剛巧後面都沒有山友經過,卡在那邊不上不下的我該怎麼脫困?
他給了我一個很好的答案:「把背包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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