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日 星期五

有的時候

  2014年尾,在台北詩歌節跳了阿紫的舞作「畸形」;很慚愧我是一個不怎麼讀詩的孩子;詩給我的感動往往很細小,但有時我常常會想,之所以我沒能大量的讀詩,也許是因為還沒遇見那首命中註定的字句,一如在201212月,在花蓮鐵道文化園區遇見許芳宜說話的那個午後,讓我向著那道心底的光,往舞蹈走去。



  畸形的緣起阿紫給了一首詩,是隱匿的「智障者之歌」;雖然要我們反覆讀熟背誦,但一年多過去了,我最後能記得的還是只有最後一句:


        有時候,我能明白我的方向




  有時候,我能明白我的方向。
  但多數的時候,我很迷惘。
  我常常無法確定我要往哪邊去,什麼樣的決定是我真正想要的?往往憑著感覺就往前走;決定的當下感覺非常鮮明,但隨著時間過去,感覺會褪色,記憶會消磨,不確定感就會越來越高,陷入自我質疑的狀態裡:我為什麼要這樣搞我自己?
  有些人生的軌跡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被形塑出來了,有些則是後來自己的選擇;選擇相信什麼、選擇喜歡什麼、選擇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幾個禮拜前回到高雄街頭散步,在夜裡走了六合夜市,突然想起,這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小時候幾乎每個禮拜家人都會一起去六合夜市吃宵夜,爸爸會吃巷弄裡的一家陽春麵,媽媽會跟我們去吃紐西蘭鐵板燒、會買一杯濃厚鋪青草茶的清茶、上車回家之前會外帶一百元的炸土魠魚。


  那麼多年幾乎都是這樣過了,直到三十三歲的夜裡,我才在夜市街頭恍然想起,喜愛去重複的店家,懶得探索新的餐廳,吃過一家好吃的就一直固定吃那家,找到一間待起來剛好的咖啡店就忽視其他路上會遇見的咖啡店,這一切的一切,也許根本就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小時候的我我去了那麼多年的六合夜市,但幾乎從沒有真的逛過它。就像高雄其他的夜市、無數的店家一樣,童年的記憶家裡總是去固定的店、點一樣的餐點,用重複的味覺累積了我的記憶。





  我相信人生自有其脈絡,出生之前我們都給自己安排好了一生的劇本,那是樹狀分枝般,擁有上億分歧無盡可能的藍圖,在任何時刻下的決定,都會導引自己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這是「生命藍圖」的概念,是我高中的時候,從一本翻譯書「靈界大覺悟」裡看到的。
  在喬斯坦‧賈德的「瑪雅」裡也出現了類似的概念(因為進化路上祖先的某個選擇,決定了此刻的我們是牆上的壁虎或是書桌前的人類);「創造一個生命需要千百萬年的光陰,而魂飛魄散只在轉瞬之間。」這句書裡的句子,縈繞在我心中久久不散。
  人生藍圖的幾個概念與前提中,有些是我特別喜歡的;出生的時候我們還能記得大部分的藍圖,但隨著成長過程的經驗浸染,這些出生前的記憶會漸漸被遺忘(但有些人能夠特別鮮明的記得);但既然是我們自己設計的劇本,總有一些路線,是我們心中想像的「最好的發展路線」。但既然出生之後都會遺忘,那麼,身為藍圖設計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一些線索,給往後人生路上的自己當做提醒。
  提醒自己,那兒才是最好的方向。





  遇見的人、發生的事、所謂的機緣湊巧,這些都是預先設計好的線索;人生因此成為一場大冒險,在看不見的地圖上,尋找過去的自己遺留下來的指標;什麼地方會有寶藏,什麼是我們安排好給自己看的風景,什麼樣的意外會把我們帶往更好的未來?
  所有的意外都是線索,所有的相遇都是必然;漫畫xxx HOLiC裡的侑子小姐說的話讓我非常喜愛:這世界上存在的只有必然,沒有偶然。
  我因而時時刻刻注意機緣湊巧,相信偶然必有其方向,事件必有其因由,不知不覺間,也這樣過完了我的二十來歲。
  我有了生命中最平穩的六年,然後,再次聽任機緣湊巧,把我拋擲往未知的方向。
  沒有一天我不質疑我自己在幹嘛,然而,同時我也無比清晰的知道我在幹嘛;這兩種矛盾的認知同時存在,同樣鮮明。選擇相信無形軌跡機緣湊巧與預兆,告別安穩平靜的人生,往不知道的地方,不確定的人們走去。
  我隱隱然的感覺到卻難以解釋,這個選擇,將引領我,通往我的終點。





  什麼樣的終點?會經過什麼樣的歷程?這一切都是全然的未知。因為一個心底冒出來的願望,以及恆亙六、七年的惦記,一場見面,就讓我決定不顧一切往一個渺茫的可能走過去。我常常覺得,我沒有辦法;可是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我有很多很多的其他辦法與選擇,然而我做了這樣的選擇,並且在過程中希望這一切都不是我的責任,所以我會不斷的說我沒有辦法,但其實不然。
  不是沒有辦法,而是我不願意。沒有辦法騙自己,看見了路就想要走過去。我不願意選擇在心中惦記著曾經有過的可能,繼續過原本安穩的人生。
  無法甘願,難以認份,想來這左右了我至今為止的人生;路在呼喚我,而我決定回應那道聲音,踏上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歧路。






  有的時候,我能明白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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