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9日 星期六

珊瑚蟲教育合作社結案報告現場筆記

  這些年,我覺得台灣的教育用一種很有趣的趨勢在發展,童年時我們在黨國一體的教育系統下,沒有什麼選擇,大家都過一樣的教育環境。

  後來有了人本森林小學、有了種籽、有了全人中學、有了華德福,各種教育品牌被引進台灣,開始了一個新的時代。

  政府的制度走的很慢,我們去年才有了公辦民營法,讓學校教育有多一點的選擇;但民間在政府之前,已經跑到很久。




  我覺得,這是一個品牌漸漸消逝的年代,親子共學團體、各種自學團體、小規模的教育工作室,光合、牧夏、台南塾,教育工作者開始以自身作為品牌,像是回歸到百家爭鳴的年代,人們不再信仰大的系統品牌,開始尋找更具個人性質的「人」的環境,像是古代的師塾在現代重現了。


  這是一篇走在浪潮之前的人們的反思報告,如果你也關心教育,那麼,如何培育出好的教育工作者,想必是一個你不陌生的議題,這篇報告就是我聽見的故事。


  以下文章來自2016年1月9日,去新竹聆聽盧駿逸與一群人一起經營「珊瑚蟲教育合作社」一兩年之後,在即將結束前提出來的期末結案報告;駿逸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教育工作者,我每每從他的教育現場文章中得到很多感觸與啟發。一直想著有機會要去跟跟他的現場。
  於是難得去了一趟新竹,雖然不是課程現場,我還是決定盡可能的筆記下來,以下就是現場節錄的報告內容。
  特別說明一下,這是現場聽打的筆記,雖然盡可能做到逐字記錄但實際上我的打字速度真的跟不上,所以只能記個大概。我特別喜歡他談培育教育工作者所遭遇到的困難那一段,我覺得那是我們遇到的共通困境,特別感謝他誠懇的經驗分享。
  以下是我的筆記記錄。




珊瑚蟲教育合作社 結案說明會
  盧駿逸 報告

●預算
  這是第二年的計畫,一年又八個月,第一年是13個月,第二年七個月。
  第一年大約花了大約四十萬,房租加上一開始的設備,像是借用冷氣安裝的費用,以及製作的桌子;房租一個月三萬。
  今年到一月底結束,合約到二月八號;目前花了三十二萬,這個計畫和親子共學協會合作,協會可以開捐款收據,共學團也可以使用這個場地。
  今年大家就是把錢捐到協會,協會再撥款給我們使用。
  但是,今年房東開始想要誠實報稅了,但是簽約的話是曾品超去簽的,開收據要開給誰?開給品超沒辦法報稅,開給協會才有用。
  因為房東要報稅的關係,多了七萬的稅金要補繳,這一來是沒經驗的關係,二來就是當初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但這就是一筆當初沒預料到的支出。
  另外,今年開始,每個使用這邊的教育工作者會固定給兩千塊,有的會給五千塊,每個月大約會有一萬的固定收入是大家給的錢,另外場地費用就沒有公定價,使用場地的人自己決定要掏出多少錢來。
  結餘七千八百二十九塊,總共兩年下來花了七十多萬。
  這七十多萬值不值得呢?這就是看大家怎麼說了。

●培訓經驗 初期
 ◎第一階段 心安課程
  我接下來要解釋的是這個計畫這幾年,還有以前,我培訓人的經驗,對這個計畫來說這是我可以交出來的成果。
  早期我擔任人本的活動員培訓工作,活動設計,培訓他們成為可以擔任這樣工作的人。一開始我接的時候,都是上很多課再去帶小孩,但我發現這課程是上心安的,去到現場都覺得上課說過的東西都沒用,活動員的存活率很低。後來我就想了個辦法,課程沒有用,但是對沒有接觸過的人來說,但是又不能沒有上心安的課程,所以就還是排了很多課程。只是我們自己知道那個課程就是上心安的。
  ◎第二階段 有經驗的混編,實作
  上過安心課程之後,他們覺得安心了,就到現場去。這個階段就是混合他們跟有經驗的一起帶小孩,這樣一來比較不會慌張,二來遇到什麼狀況,也有人可以立刻協助。
  ◎第三階段 對實作經驗的反省
  經過了實作的階段,這個階段在討論的時候,上的課程大家就比較知道在幹嘛,對他們來說這些課程就是比較有用的,不再只是心安的。遇到的困難和往上的成長也比較清楚。
  ◎第四階段 以有經驗的身分,與新成員共同混編實作
  到了第四階段,就讓他們以有一點經驗的成員身分,去帶領新的成員,跟新的成員混編在一起,透過協助新的成員來增強自己的經驗。
  ◎第五階段 有意願者參與新成員培訓課程的規劃
  最後第五個階段,則是邀請有意願的成員,一起進入參與規劃給新成員的課程,去思考要給新的成員創造什麼樣的課程。

  以我的經驗來說,這一套模式運作下來,可以把活動員的存活率,從原本的三成,提高到大約八成。
  但是,這比較像是訓練一個「可以在那邊工作的人」,像是一個大的組織裡面小小的部分,去訓練出可以幫助組織完成職責的人。當我離開那個組織之後,就開始思考人要怎麼樣才能夠自主學習,自主工作,怎麼樣才能有興致投入工作把它完成。



●中期 課後自學團體
  ◎基本信念
  我的基本信念是,我們每一個人對每件事情都有天然的好奇心。之所以沒有,是沒有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事情,像是在想彈吉他的時候遇見一個熱愛吉他的人。
  像是遇到陳明章啊之類的。
  ◎理想環境設定:孩子接觸到許多不同的職人,各種領域的大師,讓這些職人對技藝的熱情與堅持感染小孩。
  ◎實際操作設定:由助教每週帶不同的技藝呈現給孩子們,若遇見某個孩子對這些是有興趣,就由一位助教帶著他繼續深入探索。
  ◎雖然沒有足夠專業的人,但如果遇到剛好的時刻,啟動了些什麼,孩子還是可以做出一張桌子、拍攝了動畫片,這都是我們遇見的小小的啟動的時刻。
  所以我們就會一直帶不同的東西進來,增加他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事情的機會。
  假如真的遇到了,就可以陪著他看能走多遠。



●後期:師徒制
  那個同時我們也在嘗試帶新的、獨立的教育工作者。
  如果有更多新的人投入,我們的場域也會更有趣。我那時想的是,用培訓的方式是不行的,因為他們還是會照著安排,有指令才會去做。但這不是自主工作的人啊!
  既然培訓不行,那回到早期的師徒制呢?
  最早的人就是羅士哲,他是一個成功的例子但跟這個計畫沒有關係,因為在我遇見他之前他就是一個怪人了,他其實一開始就是一個可以自主學習的人了,這個計畫沒有啟發他什麼,有提供他一點幫助和技術,但其實說來不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我的做法是會請人來當助教,請他寫教案,跟他平分收入之類的。我會提供他們免費的諮詢,協助他們去練習這些技術和想法。後來就是有七八個人,沒有人留在這個場域,只有惟一一個是我老婆,但我只能娶一個老婆,沒辦法多娶幾個。
  我在想他們到哪了呢?為什麼沒有留下來?有一些是回學校了。學校是一個比我們有收入的地方,雖然他們也考了很多年,但整體說起來還是比我們有收入。
  我在想可能是成本太高的,因為我們要付房租啊!付了房租收入就變得非常非常少,像是台中沐夏他們在其他時間都要到處打工,去教課、去豪宅拖地,才能夠維持他們的生活。我想是不是因為成本的關係,使得人們沒辦法留下來。
  於是,我想的是,降低他們的成本,一個是場地成本,另外一個是人的成本,如果有我的背書,家長會比較願意認識他們,把小孩送過來給他們上課。
  但是這個對象就比較嚴格,要告訴我妳會不會入這一行,真的考慮清楚再來。不然到時候又跑了。

  後面大家都知道了,我們邀請了有興趣的人來一起付房租,提供平台讓父母認識這些教育工作者,他們就比較容易有工作,那麼,他們只要設計好教案,就可以來上課。



●難題
  ◎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的衝突。
  光是這樣其實還是不能把事情做出來,他們可能是遇到困難,可能只是不想這麼做,我自己對這個計畫是有個期待的,我期待這個空間可以有各式各樣的課程有各種活動可以讓大家選擇,最後卻不是這樣,空間活動沒有很多也沒有很多元,這對我來說很困擾,但我又沒有權力要求他們做些什麼,因為他們是獨立的教育工作者,我其實不能要求他什麼,不然他們就不是獨立的工作者了。
  我們要如何形成一個組織,但大家都是獨立的呢?發現我們辦不到,我覺得這是有可能的,但我不知道怎麼辦。

  ◎人天生對任何事情都可能有興趣嗎?
  我開始覺得不知道了,因為實際在工作的時候就會不想去做沒興趣的事啊!獨立工作者的好處就是可以拒絕他不想做的事,但反過來說,真的可以嗎?有些事情妳獨立之後就得自己做啊!例如行政工作,妳不做就沒有人做,正因為你是獨立工作者,真的有人可以對行政工作有興趣嗎?
  在現場裡面,獨立教育工作者要怎麼開啟對某些事情的興趣呢?如果沒有辦法,那麼我們的課程就會漸漸變得狹窄,沒辦法很多元。
  究竟一個人是怎麼開啟對一件事情的興趣呢?究竟是什麼讓他啟動,如何讓他變得容易發生呢?這件事在小孩身上好像比較容易發生,可是,困難的是我們連怎麼讓大人發生的那個啟動都找不到。
  在現場,小孩比大人容易發生,比較容易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覺得這是因為我們對大人和小孩的資源是不一樣的。
  因為我們給小孩很多自由,覺得小孩可以等,可以多方嘗試,這種東西我們都很能接受,但當今天發生在大人身上我們還可以接受嗎?接受他花了七十萬東摸摸西摸摸在嘗試自己想幹嘛?我們會等他嗎?
  我覺得這不曾自主學習自主工作的成人是和小孩沒兩樣啊!要等待他們可能要跟等待小孩一樣多的時間啊!但我們能接受一個22歲的年輕人再花六年或者更多時間變成一個獨立的人呢?我們要花多少資源在他們身上呢!他們可能比小孩更沒有辦法獨立自主。
  另外,我們的興趣有必要固定在同一個領域嗎?例如這週學鋼琴下週學小提琴?
  人是本來就是會興趣換來換去嗎?如果我們覺得我們對各種東西都有興趣,如果他一直換,他真的會有飯吃嗎?我們的社會會接受這樣的行業,容許這樣的人靠這樣多才多藝但通通不精深的人找到一份夠好的工作嗎?這也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其他的人他們遇到的難題可能跟我不一樣的,看他們怎麼說囉。
  在這個合作社計畫結束之後,我覺得我不知道怎麼做,所以決定先退回來;我需要重新想一下,要怎麼去擴大我的影響力或者培訓教育工作者。
  但我還不會離開新竹。另外一個理由是我覺得這裡空間很大我很討厭打掃,每次打掃都很累。
  再來是我的小孩要升小一,可能會跟一群家長組自學團體,我的工作是會跟這個團體共用。
  再來是我會去參加其他縣市的自學團體的規劃,現在自學這件事情變得比較多人知道了,一個當然是因為十二年國教,升學管道變得超多的,考試的路變得很窄。第二個原因是親子共學協會在全國各地有很強勢的發展,大家都開始比較對這些有概念,開始知道與接觸,連台東都有了。
  我現在會去合作的有台中和高雄的自學團,桃園可能也會成立,我會去看看我可以幫什麼?希望不光只是上課,也可以協助他們製作教案。
  如果自學團體都是請人來上課那費用太高了,父母還是會負擔部分課程。
  另外,我也有朋友,不只一個朋友,告訴我我之所以培訓別人失敗是因為我個性的關係,所以我也會去親子共學團體的培訓課程,跟他們一起工作,看看是不是我個性的問題。




其他工作者分享:
另外一個工作者:
  下學期會回台南的鄉下,後壁,有老房子有田,我會回去閉關一下。
  我開始接觸教育,是大二當森林育活動員,去了士哲那邊,有嘗試開課過,遭受到嚴重的挫折。在駿逸這邊跟他的課印象最深刻的是社會課的部分,他做了很多我想做的事情。
  我大一的時候是參加農業和環境運動,想當廚師,去應徵熱炒卻接到家教,就踏進教育圈。

  在教育上看到一些可以實踐的方向,就想要讓自己可以達到他們的境界,像是士哲和駿逸的境界,但他們一直在提高,就一直達不到,就很挫折。
  這不是我回去的主要原因,主要是我身為教育者更核心的東西是很不踏實的,像是我進新竹人本的時候是人力最缺的時候,只有大量的心安課程其他都沒有,不斷的聽很多的演講,自己沒有很踏實的思辨過一些事情。
  我想先回鄉下幫忙一些農事,用時間來閱讀,重新確認自己的狀態,找代課持續跟小孩互動。我想維持每個月一次的假日活動,但應該會在台南。



第二個工作者:
  我覺得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是,我現在的能力與狀態沒有到一個自主工作的狀況。
  我會因為這樣覺得很挫折,但後來覺得這就是這樣,這是我大學一畢業就進來的地方,這是我第一個工作,我就是這樣讀書長大的.....(失語)

  (一段時間後繼續)
  我覺得我現在打算,接下來,我很同意前面講的那個自學的途徑,以前在學的時候是學校安排的,但是出來之後得要接觸很多經歷很多之後,才會找到那個比較強烈的讓你可以一直去做,這個想要去做的事情要能夠強烈到把外圍那些不那麼想去做的東西都去做起來。

  我覺得我現在就還是做不到,我覺得我應該要進組織,找理念我認同的組織跟著組織工作,累積一些東西之後在去換組織,累積到有強烈的東西出來在來進入獨立工作狀態,如果用我現在這個狀態繼續待在獨立工作的場域我也會覺得不舒服,但我覺得不能讓大家這樣等,我對教育這一塊還是有興趣但我需要先進組織工作,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註:關於盧駿逸,我覺得沒有比他的文章更能代表他自己,請自行閱讀他的部落格文章:http://blog.roodo.com/edu_gene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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